【楼诚】一字无题处(end)
明楼记得第一次执行任务,握枪的感觉和打靶不一样,歌舞升平的战场上,身边是花枝招展的年轻人,红男绿女,撩人夜香。
他的手很稳,目标倒下去的时候,他看到敌人、战友和自己的死亡,便知道此身所在是条毁灭之路,也知道一定有个终点,让每一步每一枪,都不白费。
却看不到。
身后漫漫昨日,眼前是转瞬将逝的平生,望不到终点,目之所及只有年轻的彼此,和比肩的现在。
明楼把人拉进怀里,没了退路的人终于认输。
也许是早就认输,只等兵临城下。
没有赢家,爱恨里的僵持,再难熬也只能算内耗,明楼埋头在他颈侧叹了口气,又低声问,你抽烟了?
“没有。”回答快到不自然,“是调的香里加了烟草。”
明楼是不信的,就算不懂调香,也知道烟草不是香料。他想是阿诚大衣上硝烟的味道,抬手从领口开始解开他的衣扣,一颗又一颗,硝烟散成了人间烟火,他仍不满意,将厚重的衣服从他身上一层层扯掉。
阿诚猛然抬头,目光从他眼中划过不知看向哪里,“我错了,”他终于说出口,“大哥我……”
焦灼的呼吸贴近,尾音烧尽在蔓延的热度里。
错就错了,没有哪条纪律规定该他受罚,犯的是家法。
紧缚的枷锁瞬间碎裂,好像所有兵荒马乱都是为了这刻,欲望同欲望一场厮杀。摇摇晃晃的光线里谁抚过谁的伤,谁的吻辗转而下,小心翼翼,带着过时的迂腐,试过时鲜的毒。
那些让人头晕的香,被升高的体温灼出干燥的味道,同潮湿的气息混在一起,像战火燃尽的失地,越安静越喧嚣。
大概香料里真的加了烟草,大概呼吸能麻痹神经,明楼耳畔的喘息声变得急促而痛楚,让他渐渐收敛了动作。
“怎么了?”身下的人蹙眉睁开眼睛。
明楼手臂绕过他腰后,刚想问他的伤,却被烦乱地推开。
“怎么了?”催促般又问一遍,在莫名地煎熬中口不择言,“不行我来。”
不知哪来的不要命的放肆,明知会引火烧身,还要讲。
也不知道对错,只是坠落悬崖这刻,他相信粉身碎骨好过各自为战两败俱伤。
穿过特罗卡德罗广场时遇到博览会的记者,他低着头走路,衣领遮脸,一个路过的女记者看见他笑了笑,“德国人还没来呢。”开口烟雾弥漫。
明诚停步抬起头,“如果他们来了呢?”
“那就离开巴黎,随便去哪儿。”姑娘抛过来盒美国烟,“你呢?”
他抽出一支点上,把剩下的交还给她。
“去战场。”
敌人的枪口近在咫尺,他背身用表带针扣卸下子弹底火,移动的间隙让人窒息的气浪从背后撞过来。
明诚惊醒,控制不住的心跳声中拼命用力呼吸。
阿诚。耳边响起熟悉的低音。
明楼在卧室门边对着穿衣镜整理好衣装,回身看过来。
他静了静,想了很久才想起梦的开头。小时候暗白的弄堂小院,有人破门而入,梦中的青年同现在一样,利落寡言,短发劲装。
这是他想要的战场。